美的，不加班了

摘要：当美的集团办公楼的灯光在18:20准时次第熄灭，这场始于佛山顺德区的职场革命已在网络上掀起千层激荡。这家拥有16万员工的制造业巨头，以“过时不候”的强硬姿态在考勤系统按下停止键，禁止加班餐后返岗、HR化身“清场专员”，用行政命令为内卷文化划...

  今年，整治“内卷”，从“大厂”入手。

  当美的集团办公楼的灯光在18:20准时次第熄灭，这场始于佛山顺德区的职场革命已在网络上掀起千层激荡。

  这家拥有16万员工的制造业巨头，以“过时不候”的强硬姿态在考勤系统按下停止键，禁止加班餐后返岗、HR化身“清场专员”，用行政命令为内卷文化划下休止符。

  环顾珠三角的制造业走廊，这并非孤例。海尔、大疆等一批企业相继调整加班制度，形成奇特的产业景观：曾经灯火通明的工业园与写字楼，如今在暮色中渐渐归于沉寂，徒剩园区周边餐馆老板的焦虑与滴滴司机对没人打车的骂咧。

  然而，这种变化似乎早有伏笔。

  2024年2月26日的企业公平竞争座谈会，市场监管总局在企业公平竞争座谈会上，与天合光能、晶澳科技、隆基绿能、阿里集团、京东集团、北汽集团、奔驰集团等7家企业有关负责人就整治“内卷式”竞争进行了友好深入地交流。

  自此从新能源三巨头到电商双雄，从传统制造到互联网新贵，市场监管总局的会议，悄然改写千万打工人的命运轨迹。

  1月不到的时间，从取消常规加班，到强制界定下班时间，俨然正交织为一幅中国产业升级的变奏曲。

  美的，不加班了

  3月10日，美的自本周开始要求各部门严控加班，并规定18:20后不允许有人还在公司加班，同时禁止员工就餐后再返回工位继续加班。

  截至目前，有消息称，一到下班时间，美的HR便开始催促各部门抓紧时间下班。为此，经财言社多方走访证实，美的杜绝加班的情况属实。

  另外，大疆不强制员工9点上班、强制晚9点下班的消息已经得到证实，并且大疆部门主管明确表示，除非有必须完成的紧急任务，否则员工应早点下班回家。

  事实上今年2月上旬，美的、海尔多家工厂的员工便已收到相关通知，“取消常规加班，严控工作时长”。

  然而表面上，虽然在公司加班时长被严格限制，但回家加班是否会成为打工人的新常态呢？

  毕竟在工时方面，我们的创新能力还是相当之强。除了标准的855工作制外，996、807、716、007、724、9106/9116和“大小周”的例子屡见不鲜。

  限制加班，不止于国内

  据财言社调查发现，国外杜绝加班早有案例可寻，不过本质上并非出于对打工人的爱护，而主要受限于成本。

  就邻国日本而言，早先已有知名跨国企业对于公司加班制度进行了严格限制，而限制原因主要缘于企业对加班人力补助以及诸如水电成本预算的大幅削减。

  另外，更具戏剧性的是纽约地铁清洁工的“加班暴富”事件，这个因异常纳税暴露的“金领神话”，最终倒逼出《公平劳动标准法案》的修订。

  除了日美两国外，欧洲等国对于加班文化也已借助法律进行了相应的框定： 

1. 法国法律规定，员工每周工作时间不得超过35小时，超过部分将视为加班。公司应当按照正常工资的一定比例支付加班工资。
2. 德国法律规定，员工在正常工作时间之外的工作应视为加班，公司必须按照法律规定支付加班工资。此外，德国还规定了年假、病假等方面的福利。
3. 意大利法律规定，员工在工作时间内如果出现延误或突发事件导致加班的情况，公司应当给予相应的补偿。但加班时间不得超过一定时间。
4. 英国法律规定，员工在正常工作时间之外的工作应视为加班，公司需要为员工提供加班补偿。加班时间通常不得超过一小时。
5. 其它还有一些欧洲国家也规定了不同程度的加班限制和补偿规定，如荷兰、瑞典等。

  除上述法条外，部分国家还抛出了“上四休三”的试行制度，不过目前拿日本的实际试行情况来看，大部分民众对此并不看好。除因担心薪酬有所减少外，公务员与银行等部门由于开门时间减少，导致很多民众办事遭遇阻力。

  缘何今年开始杜绝加班？

  为何今年突然开始杜绝加班，相信是很多人关注的问题。毕竟习惯了免费晚餐、打车补助的打工人，突然失去加班福利后，部分人一时间甚至无法适应。

  在财言社看来，今年国内的“反内卷”风潮，除了与工作者长年的积怨和企业削减成本有关外，扩大内需及欧盟市场禁止强迫劳动的条例也起到了作用。

  在今年政府工作报告上，我国安排了超长期特别国债3000亿元来支持消费品以旧换新，其力度可见一斑。不过相比较真金白银的实惠，鉴于我国服务产业的比例日趋加大，如果想真正带动内需，除了“国补”外，另外还需要人们有时间去消费，不然此前大费周章的兴建各种购物广场，最后只能沦为“广场舞”的小众区域。

  此外，杜绝加班的原因想必也与2024年12月13日生效的《欧盟市场禁止强迫劳动产品的条例》脱离不开关系。该条例禁止在欧盟市场上流通或供应涉及强迫劳动生产的产品，并禁止出口此类产品。在此背景下，有媒体报道，波兰、罗马尼亚新建家电产业园激增200%，制造业因此明显向欧洲回流。

  作为欧盟法律体系中效力较强的立法，该条例一经发布即在所有成员国生效，无需成员国再通过国内立法予以贯彻。该条例全面实施日期定于2027年12月14日。依据条例规定，到2025年12月14日，各欧盟国家将指定负责执行此条例的机构；至2026年6月14日，欧盟委员会将发布详细的实施指南及相关数据库，供执法部门和企业参考；而到了2026年12月14日，各成员国必须制定并公布针对违反条例行为的具体惩罚措施。

  值得注意的是，强迫劳动的概念本身范围广泛，而欧盟的新条例进一步扩展了其适用范围，对企业提出了更高的合规要求。欧盟条例适用于所有经济运营者，不仅限于大型股份有限公司，还包括一般的有限责任公司、小型商户甚至个人，只要参与经济运营循环即受该条例约束。

  这意味着，无论企业规模大小、法律形式、所有制和登记地，都必须遵守相关规定，确保自身及其供应链中的任何环节不存在强迫劳动现象。欧盟条例具有全球适用性，不局限于某个国家或地区。

  只要产品投放到欧盟市场，无论其生产地，若涉及强迫劳动生产的成分，均可受到相应的查处。欧盟条例并未采用举证责任倒置机制，而是由官方负责调查并证明违法行为的存在，才能实施处罚。

  条例不仅适用于最终产品，还涵盖了从原材料提取和收获到最后产品加工组装及出厂投放市场的每一个环节。即使是一个零件如果通过强迫劳动生产，理论上也可能导致整个产品被认定为强迫劳动产品，从而影响其在欧盟市场的销售或流通。

  不过这一切的限制最终还是因人而议，机器人并不会因为“加班”而遭到惩罚。

  德国TÜV莱茵一行到访美的双方就当前绿色供应链、能效管理、循环经济等合作项目交换了意见，未来将携手共创可持续发展的未来

  据媒体报道，海尔欧洲工厂已率先实行“欧盟标准工时”，工人每天工作7.5小时，生产线安装人脸识别打卡系统（自动生成合规记录）。美的也引入德国莱茵TÜV开展“突击验厂”，甚至保洁都须接受“加班”谈话。

  在AI或者说后工业时代，美的、海尔大规模引进的工业机器人正在成为“007”加班文化的新主体。

  美的楼宇科技重庆工厂成为全球首座全流程AI赋能水机“灯塔工厂”

  未竟之路：异化与进化的博弈

  经济逻辑层面，“超长期特别国债”与“消费品以旧换新”的政策组合，揭示着扩大内需的战略转向，当14亿人的消费潜能需要释放，996制度下疲惫的躯壳显然难以担此重任。

  从社会诉求的维度上来讲，Z世代的“躺平主义”与“00后整顿职场”的新叙事，正在瓦解奋斗者与加班文化的正当性。

  当然，这其中，最具颠覆性的变量可能还是来自国际治理体系的重构。中国对国际劳工组织两大公约的批准，与欧盟新规形成制度共振。这不仅是法律文本的对接，更是文明标准的对话。

  当“强迫劳动”的定义从模糊的行政概念升格为国际贸易的通行证，中国企业正经历着从成本优先到合规优先的范式转换。

  但这场怀揣着人文主义的运动远非终章。

  当办公室的加班转为居家办公的隐形劳动，当OKR考核替代打卡制度的刚性约束，新的加班异化形态已然初露萌芽。某互联网大厂的“午夜会议”现象、制造企业“带单回家”的潜规则，暗示着劳资博弈将进入一个更为复杂的次元。

  历史的经验值得玩味：日本“上四休三”试验遭遇的民间冷遇，揭示着制度变迁的深层困境——当薪酬体系与工时制度未能形成有机衔接，任何美好的设计都可能沦为空中楼阁。这为中国改革者敲响警钟：遏制内卷不能止于行政指令，更需要薪酬体系、考核机制、社会保障的协同进化。

  在这场关乎文明形态的深刻变革中，每个人都是见证者亦是参与者。从珠江三角洲的产业工人到陆家嘴的金融白领，从政策制定者到普通劳动者，都在共同书写着后工业化时代的生产关系新篇。

  当美的园区的晚风不再裹挟加班餐的味道，或许我们正在接近那个古老命题的现代解答：劳动，终究应该闪耀人性的光辉而非异化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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