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忠群解密方太儒道：修己以安人

  在马来西亚吉隆坡举办的第六届世界商业伦理论坛上，方太董事长茅忠群向来自中国和东南亚各国的400多位企业家深入诠释了方太儒道。以下是节选的部分演讲精华，以飨读者。

  方太儒道，可以理解为方太的儒家管理模式。但不是说只有方太适用、非常个性化的做法，其实它是有普遍意义的。既然是这样，它背后必然有一些总的指导方针，或者说总纲。我从2008年以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什么样的指导方针能够支撑中国的管理模式。到今年为止，我总结了四条。

  第一、中学明道，西学优术，中西合璧，以道御术。

  我们学习传统文化一个很深的体会，无论是“儒、释、道”，都会讲到“道”，无非就是求道、悟道、行道的过程。传统文化认为，天下万世万物，皆有它的道。天有天道，地有地道，人有人道，毫无疑问，经商也有商道，做企业也有企业之道。这个道，到底是什么？我不能轻易给出答案。中国文化没有标准答案，都需要自己去悟，都需要自己长期在“学而时习之”当中不断地感悟、悟道。这里叫“中学明道”。

  儒家思想有个特点，就是开放、包容，无过无不及。我们既不能像“五四”时期，要学习西方了，就来一个全盘西化，把自己的东西统统抛弃。这是走了一个极端，是有问题的。今天我们说要复兴传统文化，是不是可以全盘东化？这又是另一个极端。孔子非常强调中庸，不走极端。而且儒学也是一个开放的学问。世界上一切好的东西，都可以为我们所吸收。既然100年来，西方在现代企业管理当中发明了那么多很好的系统、流程、制度、工具、方法，为什么不用？我们就要拿来直接用。因为一切好的文明成果，都是全人类共享的。所以，这就是西学优术。

  但假如到这里为止，我们就会遇到一个问题。在企业里面，你讲到企业理念、经营哲学的时候，讲的都是中国文化，但是一讲到具体管理方法的时候，都是西方的东西，这给员工感觉是两张皮，不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怎么办？我们要把这两张皮糅合成一张皮，就是中西合璧。怎么“糅”，就是以道御术。我们在运用西方管理“术”的时候，不是简单照抄照搬，不是简单的拿来主义，而要适当改造，使得它符合中国文化、符合中国儒家的道义。所以，叫以道御术。这是儒家管理模式的第一个总方针。

  第二、领导。

  谈到企业管理，离不开领导力，西方对领导力的研究也非常多。我的书架上也不少于50本。总的感觉，讲得非常好，都是在方法、艺术、技巧的层面，来提升我们的领导力。在课堂上听听非常好，但是真正能够学会的不太多。中国传统文化给我们什么样的启示呢？《论语》当中有一句话叫“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只要自己有足够的修养，足够的境界，企业的人才都会主动围绕在你身边，甚至企业外的人才也会投奔到你这个企业。西方领导力教了无数的方法、技巧，中国传统文化只教我们一条，就是用道德修炼自己的人格，作为管理企业的基础。这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给我们领导力的启示，你只要做一件事，就是修身心。当然在这个基础上，再适当掌握一些技巧，可以事半功倍。

  第三、管理。

  管理太重要了，我们读两年的MBA，无非就是学西方管理。但为什么读了MBA以后在中国运用时，发现力不从心，效果不是很好。后来我终于发现MBA的课堂上只是学了“一条腿”，那就是制度、流程方面为核心的管理，但人要两条腿才能走路。那为什么MBA课堂只学了“一条腿”，我发现另外一条腿是信仰和价值观，但是MBA课堂上没有，这个也正常。因为这个不是西方企业做的事情，西方的社会已经完成了这些事情。有了这“一条腿”，再加上企业的企业建设，两个协同作用，才能发挥很好的效果。中国企业怎么办？学了两年MBA，只是“一条腿”，还是不能走路，只能跳，走不稳。是不是信仰和价值观也可以照抄照搬？显然不能。因为这个必须要能够发自内心，打动我们的心，所以只有从自己的传统文化当中去寻找答案。我们主流的传统文化，儒释道三家，儒家历来是主流，所以我们就选择儒家作为企业的文化核心。有了这个以后，两条腿就完整了。

  光有两条推是不是就能够很好走路了？也不见得。比如说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他有两条腿，但是他不会走路，因为两条腿的协同作用没有练好，这就是道和术的问题，你真正能做到以道御术，使我们的制度流程能够吻合传统文化，吻合儒家思想，最简单的要求，必须符合“仁义”的要求，我们的制度必须又仁又义。所谓仁，仁者爱人，替人着想，制度要能够设身处地替员工着想。所谓义，义者宜也，合理合宜，公平公正。我们的制度还要做到合理合宜，公平公正，只有这样，两条腿才算协同，才能起到很好的效果。

  这个管理思想也是来自于《论语》当中一句话，叫“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前面讲的“两条腿”，用道德教化、礼之规范，这两条腿一起走路，就是“有耻且格”，员工的内心会升起一种羞耻心、敬畏心，他的行为自然就“格”，不会逾越规矩。这句话前面还有一句话，“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代表法家思想，后面一句是儒家思想。法家思想也有两条腿，但有所不同，政是政令、刑是刑法，用这两条进行管理，效果立竿见影，但是后遗症很大，而且不可持久。典型的是秦朝，非常强大，但只延续了10多年。“民免而无耻”，就是百姓不会违反刑法，不会违反规矩、制度，不是感到羞耻而是因为怕受到惩罚。但惩罚有个前提，必须得监督，而监督成本非常高。中国人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真的很难监督，你永远有方法来回避、绕开各种制度。就像交通红绿灯，如果只要一个红绿灯，大家都能够很好地遵守规则，这就是儒家，他觉得红灯“应该”停下来。但是现在国内有红绿灯还不够，还要很多摄像头。因为有不少司机，如果没有看到摄像头还是会闯红灯，而安装摄象头成本很高，整个城市投资是天文数字。如果真正践行儒家思想，我相信最起码90%的摄象头都可以撤了。

  第四、经营。

  企业是盈利机构，不盈利没法生存。如果生存都生存不下去，其他一切都是空谈。要经营，要生存，要盈利，经营之道是什么？学MBA的时候，西方经营理念告诉我们：经营企业就是股东利益最大化。原来我也以为这是一个普视价值。但是我学了传统文化之后，发现经营企业之道应该是仁道经营。

  《论语》里面有一句话叫“修己以安人”，表面看好像和经营没什么关系，但事实上，这是最核心的经营之道。“修己”，有两个主体，一个是企业家自身，一个是全体员工。每一个人都要修己，修身心，尽本分。然后“安人”，是让人心安定。主要有两个对象群体，一个是员工，一个是顾客。如果把自己修炼好，同时把顾客、员工安顿好，企业还会不成功？还会没有利润吗？我想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成功，只是我们修炼得还不够。就像以前看的武打小说，像“九阳神功”要练到第九重才是最高境界，或许我们现在才刚开始第一重、第二重、第三重，当然你打不过人家。你不能说打不过人家，就说“九阳神功”不好，因为你才练到第三重。这是儒家思想给我们经营方面的启示，就是“仁道经营”、“修己以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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